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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动者之歌|当家介于“空间”与“工具BOB体育app”之间

  BOB体育app大部分北漂青年们选择租房生活,并且为了降低生活成本更多的是选择合租。建筑师金泰霖租住在一间两室一厅的主卧里,他选择尝试一种通用的、可拆卸的改造策略,将自己租住的空间改造为理想居所。对居住空间改造的实践引发了他对居所这一议题的好奇,从而进行对房间图像志的探究。本期“劳动者之歌”将进行一场关于“房间”的研究,从金泰霖对他者房间图像志的研究,到亲自动手为自己改造的一间居所,我们探讨家在“空间”与“工具”之间的关系。

  我一直在收集别人家的图像,从心理学家弗洛伊德的自宅诊疗室,艺术史学家瓦尔堡的客厅,到乾隆晚年的小书斋,从明代吴门画派中的“别号图”到中世纪的手抄本。从真实的室内照片到绘画中的想象,图像里的空间越找越小,最终停留在了一张“书桌”上。以收集来的关于“房间”的图像志,用以描述“租房”是介于“家”和“办公室”的空间,也是介于“空间”和“家具”的工具。

  阿尔弗雷德·丢勒的两幅《圣哲罗姆》版画中看到房间意识由室外向室内的形成。

  传说中,罗马天主教教父圣哲罗姆是在山间隐居并完成了希伯来语《圣经》的翻译,但在后世有不少绘画中圣哲罗姆是有房子的,而“山间”的意向成为一个个物件符号被装饰在圣哲罗姆的书房中。在丢勒的两幅圣哲罗姆的版画中我们就能看见这种室外向室内的转变。室内的哲罗姆有一张大桌子,上面有一个斜面抄写台,这是中世纪修道院缮写室中的常见家具,在各类抄本中均有出现。

  博韦的樊尚画像中展示了一个精巧的小空间,主角坐在书架和缮写台之间,这些家具显示着樊尚的博学,因为他是中世纪百科全书《大镜》的作者。

  这种画法类似明代吴门画派中的“别号图”。别号图一般以雇主的“别号”为题,画面中以其人在园居生活为主,画面主景为建筑空间,在屋中有人赏画,饮茶。比如文征明的《真赏斋图》,主人居于自宅中,身边的两张桌子拼成L形,另一间房中有一个大书柜,挨着一张罗汉榻,屋外是一片假山园林,主人以居所体现自己的精神画像。

  在心理学家弗洛伊德的照片中我们能找到一些类似“别号图”的图像。在他的身后的这张书桌经常出现在弗洛伊德的生活照中,桌前摆满了世界各地的神像,桌后是他的藏书。作为精神分析学派的创始人,弗洛伊德的书桌就是自己思想的投射,甚至在思考投射中发明了一种家具——诊疗椅。诊疗椅由一张躺椅和一个沙发构成,患者在躺椅上对着弗洛伊德墙上那些收藏品进行自由联想,分析师的引导话语从脑后传来,以不可见塑造权威。弗洛伊德在思考中产生了一个如同工具般被自己使用的房间。

  1952年,勒·柯布西耶的小木屋建成了,这个木屋只有13.4平米,位于一间餐厅的背后。这是柯布认为满足了自己所有居住需求的房间,他每年八月来到这个海边的木屋里度假,去海里游泳,在沙滩上捡来贝壳和石头摆在木屋的架子上,在木屋的不远处又加建了一个更小的工作室,就是在这个房间里他完成了朗乡教堂的设计。

  在法国电影导演戈达尔的自宅工作室中也有这种“投射现象”。在他的家中有一间工作室,被搬进米兰的Prada基金会中作为一个永久展览空间供人参观。房间中有张桌子,上面是三个电脑屏幕,里面的画面投射到墙上的大屏,各种图像错落地漂浮在墙面上,地毯一个叠着另一个,屏幕与各种长方形一同在空间中闪烁。这大概就是戈达尔对电影剪辑的思考,用一个外部的空间强化了自己的想法。

  在纽约,坂本龙一的家中也有一间工作室。房间四周是合成器,坂本坐在中间的一个瑜伽球上。这是一个被听觉影响的选择。瑜伽球既避免了挪动椅子产生的噪音,也不会被地上的电线干扰,可以安静地滚去房间的任何一个角落。在他的自述中曾说,他有两种椅子,一个是瑜伽球,另一个就是带脚轮的转椅,坂本在工作状态就会坐在瑜伽球上,休息时才会坐在转椅上,瑜伽球更能让他集中。

  卢西安·弗洛伊德的家中墙面被涂抹的如同调色盘,笔触与色彩如同他的画作一般

  画家卢西安·弗洛伊德是精神分析师西格蒙德·弗洛伊德的孙子,在他肯辛顿教堂街138号的画室里,墙壁成为了他的眼睛。卢西安的画室分为白天和黑夜两间。白天画室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自然光直接打在模特身上,让模特陷入黑暗的背景中。黑夜画室的房间天花中央有一个人工光源,打亮了四周的墙面。卢西安在画室里选用了一种浅咖啡色的涂料,这种颜色一方面可以减少反射光,另一方面可以用微弱的肉色反射光打亮模特的全身。他独特的肖像画法需要绝对精细的色彩把握,卢西安甚至画下一笔颜色以后就会换新的笔,所以在他的画室里堆满了笔刷,墙上涂满了油画颜料,可能是试色留下的痕迹BOB体育appBOB体育app。卢西安需要这个房间去观察模特,房间是眼睛的衍生,在40年的创作中,画室色调越来越接近他自己的画作。

  我租住的新家在一栋大板楼的顶层,上下都有电梯连着。电梯里,最常听见的一句话就是“明儿见”。我的邻居都是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妈,他们原先都在同一个厂里上班,也就分配在了同一栋楼里,我出门上班的时候正赶上他们早上遛弯儿回来。

  在计划经济时代,人的生活有对应的面积,厨房、卫生间、客厅、主卧、次卧化作一个个的长方块,在图纸上拼合出户型,再拼合出楼层,最后叠加形成一栋住宅。

  左图:在1964年的建筑学报中发表的一套住宅建筑模数,图解中户型被拆解成一个个长方形单元对应不同的经济指标。

  在北京的租房市场里合租是比较常见的选项。一套两室一厅的户型被重新拆解成三间房,再将房间的数据放上网,重组出了一栋新大楼。

  租房平台会给原屋做简单的装修。在我屋白色的漆面下透着一点点的黄色,是房东原来家装的痕迹。粉刷完以后,平台会布置些“北欧”家具,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张床,一个衣柜以及一幅挂画,这就是租房生活最简单的配置。

  建筑师金泰霖在租房平台上租住的原始空间平面图和内置,和大部分租房平台的室内装修如出一辙

  我看着这间房的照片,突然发现房里的家具选择和门窗位置与柯布西耶的拉·图雷特修道院僧房简直如出一辙,连照片的视角都一样。如此看来,北漂生活在空间上类似修道BOB体育appBOB体育app,还比上图这位修士少两个书架子。

  我的改造从挪床开始。租房平台给的床,尺寸都是一样的,1.5米×2米,而在北京板楼的主卧里房间面宽基本在3.3米至3.6米这个尺寸,在两个尺寸给了我一个基础。

  如果我的家具以这张床为尺度,可以和床组合在一起,那我在未来搬家的时候只要找到同一个网络平台上类似的板楼户型配有同样尺寸的床,我自己的家具就能重新组装回去。于是我决定将床靠墙,在床和门之间卡入一个“工作间”,它与门形成一个小小的玄关,增加内与外的边界感。

  由于是租房,我的制作时间不能太长,加上要能拆装,家具的节点就不能是胶粘的。制作时的噪音会影响邻居,每次开孔,拉锯都需要把材料抬到楼下去,所以家具的单个构件必须能被单人搬运。榫卯的构造我只在框架的外立面上使用,背面用L型角码和螺栓连接。板材镶嵌在框架中以解决多层板的收边。我觉得不用回避角码和螺丝的连接节点,所以在立面上我选用了蝴蝶螺母用作板材的连接件,这些连接件的也说明它是可拆卸的。

  室内分隔出来的“龛”成为一个工作间,内部木构用角码连接,用槽刨制作移门轨道

  与床拼合后,在床头的上方有一个“龛”,里面放着睡前看的书,左面是块玻璃,后面就是工作间。工作间的桌面与床头的龛连成一体,中间用玻璃隔开,透过玻璃可以边看电影边做模型,同时隔开了工作中的混乱。在制作工作间的过程中,我开始觉得自己是在身体与房间之间建造“壳体”,既是家具也是工具,它随着我的行为变化,也反过来影响我的行为BOB体育app。

  阳台部分被抬高形成另一个高台空间,抬高后大桌下面出现了一个空腔,从空腔向外看晒衣庭可以遮去上面晒的衣服,只留花桌上的植物,形成第二个壳体

  我住得很高,窗户外面只有天空,自从住进这儿我的脑海中一直有个想法挥之不去:这栋楼的高度已经是一座小山了,按房间里的床高画一张大楼的平面图,我邻居的生活面也会被画进去,那我如果能在向上抬两步,在这个高度的剖面里是不是就只有我了,可能只有远处的北京CBD人和我在一个高度了。我把这个奇怪的想法叫做“登高”,想着“山就在那里啊”没有不登的理由,想着古人在山中修建的落脚点,开始了阳台里的登高台设计。

  从高台回看室内,空间在意识中形成一个流线:门-高台-龛-工作间-门,流线形成了一个隐形的圆,就算不在屋内,只要闭上眼隐去身体,记忆就能通过这个圆在房间中游走。

  在床和暖气柜之间,用上一个房间用过的板材制作了一张简单的桌子,找楼下超市里的裱画店老板裱了一块软木挂在桌子上方,平时收集的各种图像正在这里形成新的图像志。

  三件家具完工后,从玄关看去,《玫瑰传奇》中的绘画秩序在真实的空间中若隐若现,只怪自己分身乏术,无法同时使用三个桌面。

  一年过去,隐形的圆圈上放满了各种我收集来的物件,有工地上捡的石头,旅游买来的画,看过的没看过的书,拼图,工作间里做好的模型,项目收集到的图像。这些物件是一年来记忆的物质载体,房间成了记忆的外部反映,随着思考的变化,这些物件的位置随之改变。

  在收集房间图像志的过程中,我找到了一张有趣的版画,它来自一本上个世纪德国的风土志,上面画着一个等待行刑的犯人,枷锁精巧的连在一张竹椅上,一种不自由的休息。把它挂在书桌边的侧墙上,我觉得和整个房间形成了一句格言: